可以一读之中国古代神话之第二章世界是怎样开始的（上）（四）

四

前面把人类的起源和伏義女蜗两人共同的神话大略地讲了一讲，现在再根据汉民族古代的传说，把两个人的神话分别来讲一讲（因为在秦汉以前古书的记载里，伏羲和女蜗并没有什么关联。）先讲有关伏羲的神话，下一节再讲女婚的神话，讲了女蜗的神话，人类起源的问题，就可以圆满地得到解答了。

伏義的神话，现在存留下来的，已经不很多，我们只能根据一些有关他的零碎的材料讲讲。

据说在中国西北几千万里的地方，有一个极乐的国土，叫做“华胥氏之国”。那个国家之远，管你走路去也好，坐车去也好,坐船去也好，都是去不了的，只好是“心向往之”罢了。那个国家没有政府、首领，一般人民也都没有欲望和嗜好，一切听其自然，所以每个人的寿命都很长,生活得美满而快乐。他们能够走进水里面不怕水淹，走进火里面不怕火烧，在天空中往来如履平地，云雾障碍不了他们的视线，雷霆也搅乱不了他们的听闻。这个国家的人民，实在是介乎人和神之间，可以说就是地上的神仙①。

在这极乐的国土，有个没有名字就叫做“华胥氏”的姑娘,有一次，到东方的一个林木蓊翳、风景美好的大沼泽叫“雷泽”的地方去游玩，偶然看见一个巨人的足印出现在泽边，觉得又奇怪又好玩，就用自己的脚去踩一踩这巨人的足印，这一踩就仿佛有了什么感动，后来就怀了孕，生下一个儿子，叫做“伏羲”②。

雷泽边上岀现的这个巨人的足印，究竟是谁的足印呢？古书上没有记载。但雷泽的主神，我们却是知道的，那就是雷神，是一个长着人的头、龙的身子的半人半兽的天神③。这足印除了雷神不会再是谁的了。从传说中伏羲“人面蛇身”或“龙身人首”这类的形貌看，也可以见到伏羲和雷神之间的血统渊源，伏羲实在就是雷神的儿子④。

伏羲既是天神和人间极乐国土的女儿所生的儿子，那么他本身具有充分的神性，是毫无疑问的了。神性的证明之一，那就是他能缘着一道天梯，自由自在地上下于天。上一节中我们已经讲过他和他的妹妹攀登天梯的故事了，但天梯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的脑海里却还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现在就来略讲一讲天梯。

天梯当然不是一种人工打造的梯子，像我们攀墙上屋用的那种梯子样。不是的。天梯有两种，一种是山，一种是树，都是不假人力、自然生长的东西，古代人们的头脑比较简单质朴，设想神人或仙人之所以能够“上下于天”，并不是什么“腾云驾雾”,而都是这么足踏实地，缘着山或树一步-步爬上去或爬下来的。当然，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第一得有见识，要能知道什么地方有直通天庭的山或树可以爬上去。第二，还得有爬上去的本领。比如那昆仑山吧，谁都知道它是天帝的“下都”⑤，它的最高的山岭，就直达天庭⑥。可是事实上却很抱歉，据说它的下面,环绕着弱水的深渊，它的外面，又包围着炎火的大山，要上去的确很是艰难的⑦。别的天梯想来也不乏类似的障碍，所以古书上记载能够缘着天梯自由上下的，只有神人、仙人再加上巫师这三种人罢了。但在远古还有天路可通的时代，我们想一定还有许多勇敢智慧的人民，曾经缘着天梯自由地上天下地，这都暂且不必细说了。

山当中具有天梯性质的，除了上面所述的昆仑山以外，还有华山青水之东的肇山，据说曾有仙人柏高，缘着这座山一直爬上天去⑧;又还有西方荒野的登葆山，巫师们也从这里上下往来,直到天庭，做下宣神旨、上达民情的工作⑨。

树木当中具有天梯性质的，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只有建木一种。其他如像北方海外的三桑⑩、寻木?，东方海外的扶桑?，西方荒野的若木?”等，固然都是长达数十丈、数千丈乃至千里的大树，但究竟是否具有天梯的性质，古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还很难说。只有建木，我们知道它的的确确具有天梯的性质。

建木在西南的都广之野。这地方据说是天地的中心。这真是一个好地方，百谷自然生长，不管是夏天冬天都能播种，生长岀的米、黍、豆、麦，又白又滑，好像脂膏。鸾鸟在这里唱歌，凤凰在这里舞蹈，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都聚集在这里，草木冬夏常青。更有一种像竹子般有枝节的叫做“灵寿”的树，开出芬芳美丽的花朵，它那坚劲的茎干可以给老人们做拐杖?。这里可以说便是地上的乐园?。有人说就是如今四川的成都，照地理方位和所描写的情景看，大约有此可能?。

那棵极长极长的具有天梯性质的建木，就生长在这座乐园的中央。乐园已经是居于天地的中央了，这座天梯，更是居于天地中央的中央；所以到了中午，太阳照在它的顶上，它连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站在这里大吼一声，声音马上会消失在虚空之中，四面八方连一点儿回响都没有?。建木的形状也生得奇怪：它那细长的树干笔端端一直钻入云霄，两旁不生枝条，只在树的顶端，才生了些弯弯曲曲的树枝，盘绕起来像一把伞盖，树根也是盘曲交错的?。还有一桩岀奇，就是把它的树干一拉，就有软绵绵的扯不断的树皮剥落下来，像缨带又像黄蛇?。

这座居于天地中央的天梯，就是各方的天帝或上天或下地的楼梯，他们就缘着这棵直入云霄的细长的树爬上去爬下来，（当然是很要有点本领）?伏羲就曾经在这棵树上爬过，说不定很可能他就是第一个去爬这棵树的人?作为他的神力的证明，单就这一点来说，已经很充足了。

在古代的神话传说里，伏羲是东方的上帝，辅佐他的，是木神句芒，句芒手里拿了一个圆规，和东方上帝伏羲共同管理着春天?。这句芒，是人的脸、鸟的身子，脸是方敦敦的，穿一件白颜色衣裳，驾了两条龙?。据说，他是西方上帝少昊金天氏?的儿子，名字叫做“重”，却做了东方上帝的辅佐?。人们叫他作“句芒”，意思就是说，春天草木生长，是弯弯曲曲、角角杈杈的?，“句芒”两个字就做了春天和生命的象征。

据说春秋时候秦穆公是个贤王，能够任用贤臣，曾经拿了五张羊皮把百里奚从楚国人手里赎回来，委托他担当了国家的重任；又能厚爱百姓，曾经赦免了三百个把他逃跑的好马杀来吃了的岐下野人，后来这般人感念他的恩德，帮助他打败了晋国的军队，俘虏了晋国的国君夷吾?。上帝因为他有这些好的徳行，便叫木神而兼春神的句芒给他添加了十九年的寿命28。这上帝，不用说当然是东方上帝太昊伏羲了。

伏羲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叫宓妃，在洛水渡河淹死，就做了洛水的女神29，诗人们对于她的美丽有最高的礼赞和歌颂。关于她的故事，在“羿和嫦娥的故事”一章里还要详细地讲到。

伏羲对于人民的贡献很大，史传上这么记载着：说他曾经画过八卦，把?（乾）这种符号来代表天，?（坤）这种符号来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震）代表雷，?（巽）代表风，?（兑）代表泽。这几种符号，包括了天地万物的种种情况，人民就拿它来记载生活上发生的各种事情30。史传上又说，伏羲把绳子编织起来，做成渔网，教人民打鱼?；他的臣子芒氏（恐怕就是句芒），又仿照他的办法，做成鸟网，教人民捕鸟32，这对于改善人民的生活，更是有很大的帮助。

伏羲对人民贡献最大的，恐怕就是把火种带给人民，让人民都能吃到烧熟的动物肉，以免使大家生胃病，闹肚子吧。取火这件事，史传上有的记载到燧人名下33，也有的记载到伏羲名下34，更有的记载到黄帝名下35，可见古来原无定说。伏羲又叫“疱羲”或叫“炮牺”，那含义就是“取牺牲以充庖厨”（《帝王世纪》），“变茹腥之食”（《拾遗记》）的意思，要想达到上述的目的，一定得有火才成，所以“炮牺”（烧动物肉）的发明，其实也就是取火的发明。燧人钻木取火，其目的也正是为了“炮牺”。伏羲在神话上是雷神的儿子，他又是管理春天的东方的上帝，和树木的生长很有关系，我们想，雷碰着树木将会发生怎样的景象？毫无疑问，将会燃烧起来，发生炎炎的大火。伏羲的出生和他的神职，联想起来，很容易得到火的概念。所以说我们把取火的发明，归之于伏羲，似乎更为妥当。当然，伏羲取得的火，大约就是大雷雨之后山林里燃烧起来的天然火，后来才有燧人发明钻木取火，钻木取火应该后于从山林里带出来的天然的雷火36。

发明钻木取火，有一段类乎神话的有趣的传说。据说上古时候，在西方荒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叫遂明国，这个国家，是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不见天日，不识昼夜。在这个国家里，有一棵大树名叫“遂木”，这棵树真是大得非常，根干枝叶屈盘起来，占了一万顷的地面。后世有一个智慧聪明的人,漫游天下，走得极远极远，远到连太阳和月亮都看不见了，于是就到了遂明国这个国度，在屈盘万顷的遂木下面暂作休息。论理说呢，遂明国本来已经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国度了，大树林里想必更是幽暗，哪知道光景才不是这样。大树林里到处是闪闪的美丽的火光，像珍珠和宝石的闪光那样灿烂，照耀得四下里明明亮亮。终年不见天日的遂明国的人民，就在这一片灿烂的美丽的火光中,劳动和休息，吃饭和睡觉。这个智慧聪明的人，就去考察火光的来源：原来是一些形状像鸡的长脚爪、黑背脊、白肚子的大鸟,用它们短而硬的嘴壳去啄那树干（想来是吃树干上的虫子吧），在这一啄的顷间，就有灿烂的火光发出。聪明智慧的人见了这种景象，脑筋里突然领会悟解到了取火的方法，于是就把遂木的枝条攀折些下来，用小枝去钻那大枝，果然就有火光出来，可惜用这种树钻出来的火，但有火光，并无火焰37。后来他又改别的树枝试钻，虽然比用遂木钻火要费劲些，钻了一会儿，终于先冒烟，后出火，树枝燃烧起来，得到了真正的火了。他回到自己的国家,就把钻木取火的方法教给人民，这一来就扩大了火的用途，人们要火就可以有火，不必去等待那天然的雷火，也不必终年四季守着个火堆惟恐它一旦熄灭了。人民感念这钻木取火方法的发明者,因此叫他做燧人，燧人就是“取火者”的意思38。

伏羲的后代，据人们知道的，有西南的巴国。据说伏羲生了咸鸟，咸鸟生了乘厘，乘厘生了后照，后照就成为巴国人的始祖。巴国在建木不远的地方，它附近有一个国家叫流黄辛氏，这个国家周围三百里的地区，都是山环水绕，远离尘嚣，清旷得好像仙境，想来巴国的光景也会和这个国家差不多吧39。

①《列子·黄帝篇》：“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距）齐国（中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好，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悪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痏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林，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巳。”沈雁冰在《中国神话研究ABC》中说:“这一段神话已经受过浓厚的‘哲学化’。”正是如此，现在仅把尚存神话本貌的部分写出来。其人盖庄子所称“藐姑射神人”之类。

②《太平御览》七八引《诗含神雾》：“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宓牺。”这“华胥”，当非人名，而系地名或氏族名，正如禹娶于涂山，其妻称为涂山氏是一样。《拾遗记》云：“有华胥之洲，神母游其上。”云云,可证。与《列子》所称“华胥氏之国”，在传说上当有关系。

③《山海经?海内东经》：“雷泽中有雷神，龙身人头。”

④伏羲和雷神的血统渊源，尚可证之于上节所述的苗瑶等少数民族的民间传说°闻一多在《伏羲考》中云：“被家长拘系的仇家，往往是家长的弟兄。”好些传说中仇家就是雷公，那么作为其弟兄的家长与家长的子女又当是何人呢，自然都应该是雷族无疑了。陈志良所采集的“西山瑶故事”中的家长卜白，正是“居天上司雷雨”，而仇家雷王则“居地下”（见《伏義考》表一），可证伏羲和雷神实在有密切的血统关系。

⑤《山海经?海内西经》：“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

⑥《淮南子?地形篇》：“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这一段话把从昆仑山上天的过程讲得极详细、清楚。黄梅戏《天仙配》“槐荫别”一场，七仙女向董永说：“董郎,你看这两块顽石，一块高来一块低，好似为妻上天梯。”犹存天梯古义。

⑦《山海经?大荒西经》：“昆仑之邱，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⑧《山海经?海内经》：“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旧释“翱翔云天，往来此山”，那是错的。“上下”绝不同于“往来”，尤其不同于“翱翔云天”式的“往来”。

⑨《山海经?海外西经》：“巫咸国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旧注“采药往来”，并不是很对的。《山海经》和《淮南子》里凡言“上下”，都有“上下于天”的意思。例如《山海经》里的肇山，就明说柏高会“上下于此，至于天”。《淮南子》里的建木，也说是“众帝所自上下”亦即“上下于天”的处所。所以这里的“上下”实在有“上下于天”做“下宣神旨，上达民情”的工作的意思，而“采药往来”，不过是其附带的工作罢了。从来巫师主要的工作就并不是“采药”。

⑩《山海经?海外北经》：“三桑无枝，其木长百仞。”

?《山海经?海外北经》：“寻木长千里。”

?《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洲记》:“扶桑长数千丈。”

?《淮南子?地形篇》：“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

?吴任臣《山海经?广注》（《海内经》）引《游氏臆见》：“灵寿木不烦削治，可以扶老。”

?《淮南子?地形篇》：“建木在都广。”《山海经?海内经》：“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盖天下之中。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此草也，冬夏不死。”

?按都广或又称广都，《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此经正作“广都”。《华阳国志?蜀志》：“广都县在郡西三十里，汉元朔二年置。”即今成都附近双流县境。杨慎《山海经?补注》谓“黑水广都，今之成都也”。近是。

?《淮南子?地形篇》：“建木在都广，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山海经?海内经》：“有木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枥,下有九枸。”

?《山海经?海内南经》：“（建木）引之有皮，若缨黄蛇。”

?《淮南子?地形篇》：“建木……众帝所自上下。”

?《山海经?海内经》：“建木……太皞衅爰过。”郭瑛注：“言庖羲于此经过。”这解释是错误的，至少是不明确的。若说从树下经过，便无意义,不值得这样大书特书；所谓“过”，定该是缘着建木“上下”，像“众帝”那样。史传称庖羲“继天而王，为百王先”（《汉书》、《帝王世纪》），神话上他就该是第一个缘着建木上下的人。

?《淮南子?天文篇》：“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

?《山海经?海外东经》：“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郭璞注:“木神也，方面素服。”

?关于少昊金天氏，下…一章里我们就要讲到他。

?《吕氏春秋?孟春纪》高诱注云：“句芒，少皞氏之裔子曰重，佐木德之帝，死为木官之神。”

?《礼月令》疏：“句芒，主木之官，木初生之时，句屈而有芒角,故云句芒。”

?见《史记?秦本纪》。

28《山海经?海外东经》郭瑛注引《墨子》：“昔秦穆公有明德，上帝使句芒赐之寿十九年。”按今本《墨子?明鬼下》作“郑穆公”，郑穆公无“明德”可考，作秦穆公是也。

?《文选?洛神赋》注：“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为神。”

?《易系辞》：“包牺氏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潜夫论?五德志》：“‘伏羲’結绳为网以渔。”

32《绎史》卷三引《世本》：“芒氏作罗。”注：“伏羲臣。”

33《白虎通号》：“谓之燧人何？钻木燧取火，教民熟食。养人利性,避臭去毒，谓之燧人也。”

34《绎史》卷三引《河图挺辅佐》：“伏羲禅于伯牛，钻木作火。”

35《太平御览》卷七九引《管子》：“黄帝钻燧生火，以熟荤臊，民食之无肠胃之病。”

36燧人，古史传或列他于伏羲之前，或列于伏羲之后，按照事物发展程序，应在伏羲之后。

37推想应该是这样，如果遂木真能钻出火来，那棵大树早就该烧光了。

38《路史发挥一》注引《拾遗记》：“遂明国不议四时昼夜，有火树名遂木，屈盘万顷。有鸟名鸮（按本书《前纪五》注引此为‘有鸟类鹗’），啄树则灿然火出，圣人感焉，因取其枝以钻火，号燧人。”按《拾遗记》的这段故事（今本无），《太平御览》及《绎史》均有引录，而以《路史》所引为近古。例如故事后段叙钻火事《路史》所引为“因取其枝以钻火”,《御览》及《绎史》所引则为“因用小枝钻火”；“小枝钻火”比“其枝钻火”固然更近情理，可是“其枝钻火”却更得神话本貌（神话中本来有许多不能以寻常情理阐释的）。如今叙为此段，并采二说，先“其枝”而后“小枝”，略存古代神话演变的痕迹。

39《山海经?海内经》：“西南有巴国，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有国名曰流黄辛氏，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尘土。”“其出是尘土”，郭璞注：“言殷盛也。”郝懿行笺疏：“尘坌出是国中，谓人物喧阗也。”杨慎《山海经?补注》：“言其地清旷无嚣埃也。”以杨义为长。

这一段基本上把伏羲有关的神话线索捋清楚了。伏羲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窃以为，伏羲得名不仅仅限于熟食，更为重要的是祭祀。“牺牲”不是一般的熟食，是祭品。以熟的畜禽献祭是生产力达到一定水平才能用得起的。有关伏羲用熟食献祭，不涉及雷电自然之火还是人工钻取之。因此，仅凭人工取火迟于雷电之火来推理，就推断伏羲在燧人之前，恐怕理由不充分。建立祭祀制度是族群认同十分重要的一步。伏羲氏族部落所创立祭祀制度成为华夏部族意识形态的重要基础。八卦其实也是祭祀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从祭祀制度演化出来的一种沟通天人的方式。中华之“华”得之于“华胥氏”，极有道理。至于伏羲地望从甘肃天水伏羲庙到河南淮阳伏羲陵，再到山东微山伏羲庙，东西千里，可能反映了伏羲氏族部落的迁徙和扩散。

今人考据，伏羲后裔姓氏有25个，即：

1、伏(fú)。《姓氏考略》：“伏羲子孙因号为氏”。

2、风(fēng)。《姓纂》：“伏羲之后，女娲亦风姓”。

3、后(hòu)。《姓氏考略》：“出自太昊氏。太昊氏裔孙后照，其后世子孙以后为姓”。

4、任(Rén)。《姓氏考略》：“系出风姓，太昊后”。

5、希(xī)。《路史》：“希氏，伏羲之后，希羲古通用”。

6、暤(hào，亦作皡)。《姓源》：“太昊氏之后”。

7、包(bāo)。《路史》：“包羲氏后有包氏”。

8、庖(páo)。《潜夫论》：“太昊之后，有庖国，后以国为氏”。

9、典(diǎn)。《姓纂》：“太昊娶少典氏，其后袭封者，以为氏”。

10、虑(fú)。《史记注》：“宓妃，伏羲女”。《集韵》：“虑与伏同”。《颜氏家训·书证》：“孔子弟子虑子贱为单父，即虑羲之后，俗字为宓。今永昌东郡东门有子贱碑，汉世所立。云济南伏生即子贱之后，乃知虑与伏通。俗误以为宓也”。

11、宓(fú)。《姓氏考略》：“音密(mí)。亦音伏(fú)。考孟康《汉书注》宓今伏字，即伏羲氏之后，又《颜氏家训》云《帝王世纪》伏羲或谓之宓羲。宓当做虑。传写之讹。虑子贱之伏羲之后。俗字也作宓，是知虑与伏，古字通用。后误以为宓。按宓与虑，古字音各异，凡虑羲，虑子贱作宓，而合宓、虑为一字者，皆为字讹。唯今姓氏通作宓，相洗已久，故本书从之”。

12、宿(sù)。《姓氏考略》：“伏羲之后，封于宿，其后以国为氏”。

13、东(Dōng)。《尸子》：“伏羲之后”。

14、东方。《风俗记》：“伏羲之后，帝出于震，位主东方，子孙因氏焉”。

15、须(xū)。《风俗通》：“太昊之裔”。

16、句(gōu)。《姓氏考略》：“太昊之后，见《左传》，其子孙以古国须句为氏，或省句为须氏，或省须为句氏”。

17、乘(chéng)。《姓氏考略》：“咸鸟生乘厘。伏羲孙也”。

18、巴(bā)。《路史》：“巴木，伏羲之后；或以为出春秋巴子”。

19、朐(qǘ)。《路史》：“伏羲后，有朐氏，朐以地为氏”。

20、蔑(miè)。《古史》：“太昊元妃生倍伐，降虑婚渊，封于蔑，为蔑氏”。

21、颛臾(zhuānyǘ)。《通志·氏族略》：“风姓伏羲氏后，封颛臾，为鲁国附庸国，子孙以国为氏”。

22、颛(zhuān)。《姓纂》：“颛帝之后，或颛臾之后。望出济阳”。颛帝，系指颛顼，五帝之一。

23、贱（jiàn）。虙子贱之后，以字为氏。《风俗通》：“望出北平”。

24、昌（chāng）。《路史》：“任姓后亦有昌氏。望出汝南，东海”。

25、郝(hǎo)。源于子姓，是伏羲氏的后裔。

上述姓氏之中，商周时期大多见于今西北、中原、华东地区，少数在西南、华北。那么，、两湖、华南、东北有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