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2月25号到2月27号的这两天,我一直待在亚美尼亚的首都埃里温。但它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和我去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充满了历史与回忆;我的旅行意外地变成了“亚美尼亚的历史学习速成班”。也许在一个发生过那么多戏剧性事件、数世纪来经历了如此多悲剧的地区,是无可避免的。我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去品尝当地美食、结交朋友或喝着啤酒听音乐。
在我开始讲述我为期两周的、在格鲁吉亚及亚美尼亚的旅行之前,我必须承认我对这个面积仅仅是宾夕法尼亚州四分之一的内陆高加索国家知之甚少。我之前甚至不知道埃里温是这个国家的首都,因为在我背各个国家首都名称的时候,这个城市还是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一部分。
当然,我对年的“亚美尼亚种族灭绝事件”(这个历史事件在周年时,将每年的4月24日确立为纪念日)和“亚美尼亚人种族迁徙”还是略知一二的,在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就有许许多多的同龄人名字的最后带了“伊恩”(亚美尼亚人姓名特征)。但我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了。
下面所述的这些我去过的地方,使我对这个有着复杂历史的国家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很肤浅。毋庸置疑,到当地博物馆逛逛,顺便和当地人讨论一下关于国家的种种,是一种性价比很高的旅行方式。(我极力推荐阅读VasilyGrossman写的《一本关于亚美尼亚人的速写手册》)
如果您曾亲身经历亚美尼亚种族灭绝大屠杀,您现在应该是位百岁老人吧。在那段时期,奥斯曼土耳其统治者残杀了至少万亚美尼亚人,并把剩下的人都逐出了家园。
但是如今大多年轻的亚美尼亚人都对这段恐怖历史印象深刻,也许由于Tsitsernakaberd亚美尼亚大屠杀纪念馆,这里也是我到达埃里温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非常有名的亚美尼亚裔美国家族——卡戴珊家族的几名家庭成员上周刚来此地拜访过。可惜的是,我去的时候博物馆正在进行大整修,只对外开放了一个临时展览。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当然对于亚美尼亚来说,这个展览馆已经不算小了),这个展览馆的英文电报原稿和当时的报纸文章足以为读者还原年时发生在亚美尼亚西部的历史性事件,当时这块土地还是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
“从各个地区发来的报告都显示,这场运动的唯一目的就是将亚美尼亚这个中立、和平的民族连根拔起,”一封从美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馆发往的驻华盛顿国务院的电报中这样写道,“肆意的逮捕,可怕的折磨,大批的亚美尼亚人从帝国的一端被驱逐到另一端,中途伴随着频繁的强奸、抢劫和谋杀,各种糟糕的情况汇在一起,变成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使亚美尼亚人民陷入困境,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极度贫穷。”
我还同样被MusaDagh的故事吸引,年在地中海边缘的一座山上,几百名亚美尼亚人在那里坚守并反抗了奥斯曼侵略者将近一个月,直到法国军舰赶到将他们救出。我还发现年出版的那本书《MusaDagh的四十天》对于当时正处在大屠杀时期的、贫民区的犹太人也有着深远的激励与鼓舞作用。
博物馆旁边的纪念碑由一个近46米高的石碑组成,随着高度上升,石碑逐渐变细,直到最顶端汇聚成一个尖点和一条裂缝,象征着亚美尼亚西部和东部的分裂。还有12块巨大的分散的石板,向中心的“永恒火焰”雕塑倾斜,代表着亚美尼亚西部最初的12个州。
起初,我以为我碰巧赶上亚美尼亚的一个重大纪念性节日:三辆巴士里跳出来了很多手持康乃馨的士兵,他们拉起横幅,以方阵的排面向“永恒火焰”方向前进。但是,所有与我沟通过的亚美尼亚人——包括一个政府官员,都认为这是非常平常的;显然,这只是亚美尼亚平凡的一天。
亚美尼亚菜并不是很出名,但近几年来,埃里温的餐饮业似乎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蓬勃发展。在那场种族灭绝的灾难中,亚美尼亚西区的幸运生还者,构成了现在在洛杉矶、墨西哥和马赛的亚美尼亚社区。其实在当时,许多的亚美尼亚人跑到了阿勒颇、叙利亚寻求庇护,而他们的后代因此幸运地躲过当时的浩劫,并且待灾乱平息后,回到了他们从前的家园。(至少是旧家园的西面)
这也导致了后来来自叙利亚的亚美尼亚餐厅席卷了整个埃里温,不仅将本地菜的辣度上升了一个档次,也将叙利亚传统菜系和西亚美尼亚菜糅合在了一起。我去过当地的三家饭店。第一顿饭,是在一个不怎么起眼、名叫HalepiChasher的餐厅吃的。(这个拼写有可能是错的,因为店牌和菜单上都只有亚美尼亚语。)
当女服务员读菜单上的菜名时,有些菜听起来很耳熟:比如说沙拉,他们这里叫fattoush,就是传统的地中海沙拉。但是“mante”这道菜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点了一份mante,幸好,这是一碗极其美味的肉汤,由番茄和奶油点缀着,里面还有脆脆的、小船形的肉馅饺子。后来我和一位亚美尼亚友人的朋友一起在Derian烧烤店吃了一顿,这是一家很火的餐厅,店内提供英语菜单和美味的肉串。我在埃里温的最后一晚,一个人去了一家更高端的名叫anteb的餐厅用餐。(这几顿饭都很实惠;“高端”指的是我总共在那里花了打兰,人民币差不多70元。)
我之前听说,“anteb”指的是“加齐安泰普”:这个城市曾是奥斯曼帝国境内亚美尼亚人的聚集地。我的思绪开始飘扬:四年前我曾经被指派前往加齐安泰普写一个有关“开心果”的文章。我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宗教保守的穆斯林城市如今会遍布亚美尼亚基督徒。我有时会回忆那段旅行,现在我会更加频繁地想起它。
比起单调的苏联建筑和老掉牙的胜利公园,一个有着苏联时代亚美尼亚的鲜明印记、关于电影制作的博物馆对我而言更有吸引力,但是展出内容和电影没多大关系。这座SergeiParajanov博物馆其实是在向这位亚美尼亚著名导演致敬。他的代表作,年的《石榴的颜色》享誉世界。(不过我对这部电影没有什么了解)
他的一生(~)几乎是苏联的整个兴衰时期(~),并且他的奋斗与成就似乎与这一段历史有着紧密的联系。这名格鲁吉亚导演出生于亚美尼亚,并且在乌克兰上过专业的导演课。苏维埃政府经常打断他的导演工作,最终于年到年封禁了他的作品和话语权,虽然说官方给出的封禁理由是他支持同性恋并且有非法交易艺术品的嫌疑。
我们的导游说,Parajanov引领了创新的步伐,你在他电影里看到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拼贴画般的剪辑效果,其实只是他从一堆发卡、洋娃娃、女士帽子和一些宗教物品中获取材料制作的。如果你是一个把打破固有模式的创作看得比技术更加重的影迷的话,这个地方绝对会适合你。他甚至还在狱中用指甲和金属酸奶盖在地上为他的狱友们画肖像画,而且画得相当不错。
Parajanov的一生还让我想起亚美尼亚历史上的另一场大悲剧——年的大地震。博物馆现在所处的位置在那个时候其实是正在施工的Parajnov的退休住宅,因为那场地震,住宅的施工暂停,而Parajnov再也没有搬进去住过。
小国家的历史博物馆通常很迷人而且值得回味,也许这就是我在参观亚美尼亚历史博物馆时所期待的,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者至少是欧亚大陆的历史,大多展现的是这个国家的不幸。
馆内的古文物收藏品的水准也是世界一流的;亚美尼亚地区有着丰富的考古发现。比如这只世界上最早的鞋子,是一只右脚穿的鹿皮鞋,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年!在塞万湖水退却之后,人们在那里发现了惊人的木质陪葬战车和一块用来进行歃血仪式的圆形石头。
但这片土地的历史在最近两千年里还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亚美尼亚成为第一个正式的基督教国家(公元年),一个世纪后(公元年)又发明了自己的字母文字,尽管这一切后来被一股更强大的异族势力击垮了。
亚美尼亚曾先后被波斯、阿拉伯、蒙古、奥斯曼土耳其、拜占庭和沙俄占领统治,但也让一直辗转在异族的统治下的亚美尼亚的文化、宗教和文字更加传奇。
撰文/SethKugel
摄影/SethKug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