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与意识形态塔什干的苏联建筑导览

建筑与意识形态:

塔什干的苏联建筑导览

文:周北冥

本文内容基于个人论文删改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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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时期,建筑形态完全是苏共中央委员会、人民委员会、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劳动与国防委员会、国家计划委员会、国民经济最高委员会、内务人民委员会(等一系列机关)所做出的非建筑决定。是时候写写苏联城市规划的政治史了。

——马克·梅耶洛维奇

序:东方之星塔什干

映像:70年代的苏联塔什干年,为纪念乌兹别克社会主义苏维埃共和国首都塔什干建城年,其时塔什干三位权威建筑师——米特哈特·布拉托夫、萨比尔·阿德洛夫与法尔哈特·图尔苏诺夫,联名在苏联国家权威建筑刊物《苏联建筑》上发表文章《塔什干:昨日,今日,明日》:

“年是塔什干历史上特殊的一年:9月23日,阳光灿烂的乌兹别克斯坦首都,中亚地区最大城市,社会主义在东方的灯塔,即将庆祝其成立年纪念日······塔什干未来的轮廓已隐约出现在城市的剪影中。这座古老的城市的革新进程仍在继续。”

《苏联建筑》发文庆祝塔什干建城周年的确,塔什干,乌兹别克斯坦首都,中亚第一大都市,在此前已经历了百余年的变革。随着19世纪沙俄势力进入中亚,这座在历史上被撒马尔罕、布哈拉等中亚文明中心盖过光芒的贸易中转站逐步发展为了中亚地区的交通与贸易枢纽。沙俄将其选作殖民活动的试验田。年,塔什干成为俄国突厥斯坦总督区行政中心。俄罗斯人在塔什干破败的老城区周边建起了一座俄罗斯风格的新城。塔什干的荣耀与痛苦,都随着俄罗斯人的到来由此展开。

年沙俄突厥斯坦地图

十九世纪末的塔什干

沙俄殖民者建起的塔什干新城,考夫曼大街。考夫曼为当时突厥斯坦总督

年,塔什干。电车与骆驼并行

十月革命后,苏维埃进入中亚。年,苏联将中亚地区划分为数个共和国,其中之一便是乌兹别克斯坦。年,塔什干被定为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在苏联官方话语中,塔什干逐渐成为苏联的“东方之星”(ЗвездаВостока),是乌兹别克民族在苏联社会主义带领下摆脱落后过往、成功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象征;同时它更是苏联在亚洲的“东方灯塔”,能够为其周边落后国家人民照亮一条光明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尤苏波夫(-年乌兹别克斯坦共产党第一书记)

“塔什干需要成为莫斯科在亚洲的明星,反映社会变革,号召被殖民压迫的人民追随其苏维埃乌兹别克兄弟姐妹,踏上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塔什干的进步、繁荣,首先就应通过城市面貌体现。塔什干的建筑,一方面,要体现新的“时代精神”,反映社会发展与进步,为培养模范的苏联公民创造最有利的物理环境;另一方面,还要体现乌兹别克民族的“民族性”:“民族形式、社会主义内容”是苏联时期的民族政策基本要求,这一要求贯穿民族事务的各个领域。苏联民族政策的奠基者列宁与其继任者斯大林都认为,创建民族共和国,赋予民族“形式”,能够瓦解危险的民族主义与跨阶级民族联盟,从而巩固苏联国家政权。

苏联民族政策宣传画

然而,正是“苏联性”和“民族性”的双重要求难倒了一代又一代建筑师。几十年的苏联时期内,塔什干的当地官员与建筑师一直在不断探索能完美符合各项要求、满足各类任务的当地建筑形态。从列宁到戈尔巴乔夫,一代“领袖”有一代“领袖”的要求,不同时期的建筑实践反映的是政策的变化和权力的转移。到头来,建筑师们会发现,自己作品被载入建筑史的同时,更成为了苏联政治史的一部分。

20s-30s初:短暂的构成主义风潮

20年代初在俄罗斯诞生了构成主义(constructivism)。对于构成主义建筑师来说,建筑的目的在于展现社会主义社会新秩序。为了将他们的建筑艺术与资产阶级的艺术割离,建筑师必须从工厂生产、工业化中获取其艺术灵感,用艺术反映无产阶级的社会生活。构成主义建筑师强调建筑的功能性和理性规划,这在建筑形态上表现为装饰的减少或完全缺失,设计中多采用规整的几何构造。苏联20年代构成主义风格海报,“五月一日”构成主义重要主旨:工业化、机械化构成主义重要特征:几何性、功能性构成主义代表作:苏联中央统计局大楼(-)

构成主义的风潮伴随着苏联政权也一起来到了中亚。20年代末期,一批来自莫斯科、列宁格勒与乌克兰的建筑师们来到乌兹别克斯坦,投入当地社会主义新建筑的设计建设工作中。这些人中很大一批都是建筑学院的毕业生,刚刚接受过最前沿的建筑教育。

毕业于哈里科夫建筑设计学院的斯捷潘·波鲁潘诺夫(СтепанПолупанов)日后成为了塔什干建筑界的重要人物。波鲁潘诺夫深谙苏联的建筑运动风向,因此,来到乌兹别克斯坦,他首先也在当地开展了构成主义建筑实践。他早期最重要的建筑作品为塔什干政府大楼(Дом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与塔什干以及撒马尔罕的集体住房(Дом-коммуна)。波鲁潘诺夫早期作品设计图纸。上下为塔什干集体住房,中间为政府大楼。建筑几何形极强,几乎没有装饰元素波鲁潘诺夫早期作品设计图纸。从上至下分别为:撒马尔罕集体住房、安集延国家银行、塔什干住房阿姆河勘测管理局,年,建筑师格奥尔吉·斯瓦利切夫斯基。塔什干苏联建筑的早期尝试之一苏联公民必须学会自我批评。稍稍看向以后的历史:年,波鲁潘诺夫如是评价包括自己许多作品在内的塔什干早期构成主义建筑:

波鲁潘诺夫

“这些建筑物没有个性,没有色彩,鲜有表现力,仅仅是几何平面和容量的堆砌。”

导致建筑话语如此剧烈转变的,是权力结构和时代政策的变化。

30s中期至50s中期:

斯大林时代的“伟大”体现

苏联时期的建筑艺术发展几乎完全取决于政权态度,甚至是掌权者个人的喜好。列宁在艺术领域更偏向传统口味,但他并未过多地干涉前卫艺术在苏联的发展。直到三十年代中期,斯大林完全确立个人的威信与权力,苏联的建筑风格因其个人喜好发生了巨大转变。“斯大林——我们的主导思想!”

斯大林完全无法接受前卫艺术。苏联文艺领域的现代主义运动伴随着斯大林成为权力中心而宣告结束。在文学方面,他确立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为苏联文学艺术的创作原则。而在建筑方面:

“斯大林的愿望是找到一种能够纪念这个伟大时代和他的伟大领导的建筑形式,建筑作为一种权力工具,根本作用在于表达它们的伟大和权力,而抽象简约的现代主义建筑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斯大林最终在物质环境领域提出来的著名口号是‘民族形式、社会主义内容’,对斯大林来说,形式意味着超人的尺度、华丽的装饰,内容意味着纪念和表达。”(侯丽)

新古典主义是斯大林时代建筑的主旋律。由是产生了著名的“斯大林帝国风格”(сталинскийампир)。斯大林帝国风格代表作:“莫斯科七姐妹”

在乌兹别克斯坦,古典主义的宏大、社会主义的英雄主义与历史乐观主义更要结合“乌兹别克”“先进的”民族建筑传统。从现代主义建筑立即转向这样一种糅合各种原则却没有任何实践经验基础的建筑风格对当地的建筑师来说并非一项易事。更难之处在于,乌兹别克斯坦当时大部分建筑师都来自欧洲,对所谓的“民族建筑传统”并没有深入了解。

然而,苏联体制下的地方官员与建筑师还是凭借着政治本能立即作出了反应,波鲁潘诺夫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年,波鲁潘诺夫对其四年前设计的构成主义风格政府大楼外观进行重建,添加了柱廊结构,在细节处也多加修饰,让其变得更加“古典宏伟”、更具“碑铭性”。

重修后的政府大楼外观

波鲁潘诺夫在同时期设计的另一建筑物——州执委会大楼(ЗданиеОблисполкома,)中,试图体现更多乌兹别克民族建筑传统。建筑主体与两翼入口处均采用中亚当地民居常见的平顶凉台(айван)构造。柱廊的柱型也采用当地形式,设计了钟乳石状柱冠。

州执委会大楼,注意下图左边入口处类似凉台的结构、下垂式柱冠和大门上方的花纹装饰

乌兹别克斯坦地区传统建筑常见柱型与柱冠

平顶凉台

在30年代的苏联大清洗中,乌兹别克斯坦的官员、建筑师也多受牵连。许多建筑师被批未能成功设计出乌兹别克社会主义建筑。波鲁潘诺夫有幸躲过一劫,保住了性命。在大清洗后的年,他为了将功补过,立马又对自己的旧作——政府大楼,进行了重修。这一次他翻修了大楼内部的乌兹别克斯坦最高苏维埃会议厅(ЗалзаседанийВерховногоСоветаУзбекскойССР)。翻修后的会议厅,墙面、天花板都加以许多复杂纹饰他这次作品的一大亮点在于,他设计出了棉花型的雕饰,将其大量运用于内墙及柱冠的装饰上,以体现乌兹别克斯坦作为生产棉花的重要农业区地位。他认为,这是乌兹别克建筑民族性的体现。柱冠上的棉花型雕饰,波鲁潘诺夫所认为的“民族性”体现

然而,乌兹别克人民可能要说:

乌兹别克斯坦人民

“我们的传统建筑里没有这种奇怪的元素!还有,是苏联让我们全国种棉花,乌兹别克斯坦才变成了所谓的棉花重要产地!还害得我们经济发展不平衡······”

这种强行设计出的“民族”元素,实际上是苏联政策步步相逼、导致艺术畸形发展的产物。

在苏联国家计划经济体制下,乌兹别克斯坦成为了苏联全国主要的棉花供应地。而当地的其他产业发展并没有得到重视

波鲁潘诺夫的作品一直被批过于折中,在建筑“民族性”元素运用方面过于保守。而年由希德罗夫(А.Сидров)设计的“祖国”电影院(кинотеатр?Родина?),则因为其过于激进张扬的“民族性”表达欲求而饱受诟病。

“祖国”电影院

规整又巨大的四方体确实具有斯大林时代建筑的宏大性,但却显得笨拙而骇人。乌兹别克民族艺术中的装饰主义变为了被菱形网格布满的墙面、层层叠叠的复杂的雕饰和各种夸张的主旨。波鲁潘诺夫冷冷地评价此建筑(非常典型的苏联式严肃脸上纲上线批评!):

波鲁潘诺夫

“充斥这幢建筑的虚假激情让其成为了轻率机械借鉴民族遗产的典例!”

“祖国”电影院建筑侧面,可见其柱型设计有意借鉴乌兹别克传统建筑中的柱型(下)斯大林时期,无论是政策制定者还是建筑设计者都在进行一项实验。苏联的建筑师在设计中必须将其主体创造性完全服从于时代政策要求,设计出体现“时代精神”的建筑物。然而,“时代精神”的内涵往往由一纸文件、一次领导讲话规定,没有具体的执行措施,建筑师们必须冒着失败乃至被处分的风险在建筑实践中一次次进行探索。塔什干的建筑,一方面要看齐苏联的中心莫斯科,通过复古的华丽与宏伟展现新时代苏联东方之星的蓬勃发展;另一方面,在苏联民族政策的指引下,当地建筑师又必须贯穿发展民族文化的要求,在社会主义建筑中融入他们自己都不甚了解的乌兹别克“民族”传统。无论是波鲁潘诺夫的“折中主义”,还是希德罗夫的“虚假激情”,都是建筑师在飘忽不定的时代背景中、在模糊的指令文字中挣扎的产物。何谓“乌兹别克民族性”,何谓“折中主义”,何谓“矫枉过正”,不同的建筑师有不同见解,最终谁赢得了官方认可,谁才掌握了话语权。

阿廖耶夫(塔什干地方官员)

“各位建筑部门委员汇集于此,我们希望你们都能批评指正我们,但同时也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将政府大楼建成主流文化的杰作,既融入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元素,又同时是苏联人民文化的杰作。”

师范学院()

在众多建筑家和建筑物被批评、受争议的斯大林时期,有一座建筑物是当时塔什干建筑毫无疑问的杰出代表——国立纳沃伊歌剧与芭蕾剧院(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театроперыибалетаим.Навои)。

这项工程当时在塔什干具有重要政治意义。首先,在塔什干建设剧院是为了将歌剧、芭蕾等西方“高雅”文化形式引入“文化落后”的乌兹别克斯坦,这种新型文化形式的植入是苏联在东部的民族政策中的重要内容。并且还不只是把新的文化形式引入,更要引导其与当地民族文化融合,发展出“民族形式,社会主义内容”的新文化。因此,剧院的建筑造型首先就应体现出这一文化交融的趋势。剧院广场全景。剧院广场和广场上的大型喷泉都是典型的苏联产物此外,该剧院的选址也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剧院广场建在塔什干原周日市场旧址。该市场由沙俄殖民者建立,是塔什干曾经作为殖民城市的象征。并且,该市场发展成为了一个混乱的犯罪活动高发区。因此,拆除旧市场、在其址建起一座社会主义的新剧院意味着由殖民到解放、由落后到文明的转变。

周日市场:落后、混乱、殖民统治的象征

新建成的剧院是文明、解放的象征。图为乌兹别克女性在剧院广场进行节庆表演

纳沃伊剧院建造工程的重要性还可由建筑师人选看出——莫斯科列宁墓的设计者,享誉全国的建筑院士阿列克谢·舒谢夫(АлексейЩусев)。阿列克谢·舒谢夫剧院建筑的外部造型被认为是俄罗斯古典主义建筑传统与乌兹别克“民族”建筑传统的有机结合。建筑造型总体具有古典主义宏大的空间性,墙面总体由淡黄烧结砖铺砌,在细节处缀以白色大理石。正面拱形门廊与扶墙圆柱,以及建筑侧面的拱廊与墙柱均为古典主义建筑形式。而钟乳石状檐部、挂梁与墙面上的大理石雕饰图案则取自乌兹别克斯坦当地建筑传统。总体而言,古典主义与乌兹别克当地传统艺术在建筑的外部造型上结合得比以往更为和谐。

纳沃伊歌剧与芭蕾剧院

入口处设计,注意檐部及石柱上的大理石纹饰体现的“民族性”

剧院侧面拱廊

在一片赞誉中,也有批评的声音。建筑师雅科夫·科伦菲尔德尤其不满正面顶部的四座圆顶尖塔,认为其类似清真寺塔(minaret),会给人带来“不确定性的联想”。另一位建筑师瓦罗宁娜则批评剧院正面的拱门设计。她认为,拱门的尖顶形状不够突出,给人“不确定性”和“未完成性”的印象。从科伦菲尔德和瓦罗宁娜的评论中都可见“确定性”对于苏联建筑形态的重要性,正如“真理”与“绝对性”在苏联意识形态中的统治地位一样。

瓦罗宁娜

“最好把四座尖塔换成雕塑,体现咱们苏联建筑的碑铭性!”较之外观,纳沃伊剧院的内部设计更多体现了“民族传统”。剧院内部有六个休息厅,并且以乌兹别克斯坦六个州进行设计命名:塔什干厅、布哈拉厅、撒马尔罕厅、希瓦厅、费尔干纳厅与铁尔梅兹厅。每个厅的设计和建造都由建筑师和乌兹别克斯坦地方民族工匠合作完成,意在利用内部装潢展现六个地区各异的民族文化艺术。塔什干厅内墙墙面上复杂精致的大理石石雕塔什干厅布哈拉厅,大量采用木雕装饰希瓦厅,较之塔什干厅和布哈拉厅简单许多。每个厅装潢的程度反映的实际上是各地区在国家中的等级秩序舒谢夫因设计纳沃伊剧院这一作品而获得了斯大林奖。此外,他还为苏联各地都设计过“民族”建筑,例如,在哈萨克斯坦有哈萨克斯坦科学院大楼(АкадемиянаукКазахскойССР),在第比利斯有马克思列宁主义学院分院(ФилиалИнститутамарксизма-ленинизмаприЦККПССвТбилиси),等等。作为一位有经验的苏联建筑师,舒谢夫很懂得如何将固定的模式套用于不同的民族地区,在各个地方都建造出“民族形式、社会主义内容”的建筑物。哈萨克斯坦科学院大楼,乍一看还和纳沃伊剧院风格有些相似格鲁吉亚第比利斯,马克思列宁主义学院分院

纵观斯大林时期塔什干的建筑,一方面,建筑风格总体主旋律为所谓的“斯大林帝国风格”,新古典主义从苏联中心莫斯科蔓延到东方的亚洲中心,比例明确的建筑结构,宏大的柱列,精美华丽的浮雕、马赛克可见于塔什干越来越多的建筑物中。这种来自莫斯科的复古风潮是斯大林时代建筑“苏联性”的基本体现。

另一方面,在苏联民族政策支持民族文化的导向下,塔什干建筑中的“民族性”也一直被强调。然而,斯大林时期,来自苏联欧洲部分的建筑师们仍在不断摸索到底什么才是符合官方口味的“民族形式、社会主义内容”建筑。在此探索过程中问题不断。

然而,哪怕问题再多,时代的主题仍是奋进激昂的赞歌。《苏联城市建筑·塔什干》一书如是总结斯大林时期塔什干的城市建设:

“塔什干已奇迹般地改头换面,并且,改变仍在继续。它变成了一座由宏伟的建筑群、水源、绿化和阳光交织而成的城市。塔什干的苏联建筑仍在力求让斯大林时期的社会主义建设得到其应有的伟大体现。”

然而,在宏伟建筑群的阴影下,塔什干居民的生活水平并未显著提高,大量人口的基本生活甚至都无法得以保障。

花园中的纳沃伊像。纳沃伊被苏联官方塑造为乌兹别克斯坦“民族文学”的代表人物,尽管这位十五世纪的诗人来自波斯,用突厥语和波斯语写作

未完待续······下篇:后斯大林时期的塔什干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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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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