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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什么字？[1]

——外高加索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伊朗之旅印记

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同一的，它不是任何神或者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火与万物可以相互转化……

——赫拉克利特《论自然·残篇三十》

上帝对诺亚说：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分一间一间的造，里外抹上松香。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要长肘，宽50肘，高30肘……你和你的全家都要进入方舟，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因为再过7天，我要在地上降雨40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诺亚就遵循着上帝的吩咐行事了。当人和各样活物都进去之后，过了7天，洪水泛滥在地上；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7月17日，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

——《圣经·创世记》

死亡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没有人就没有问题；一个人的死是个悲剧，一百万人的死是个统计数字；人民知道有这个选举就够了。那些投票的人什么也决定不了，那些数票的人才可以决定一切。

——约·斯大林语录

埃里温：十方国土，神之化境

告别老板娘，奔赴首都埃里温。之前，老板娘问我是否要去纳卡地区逛一逛，几十公里包车一天元就够了。这个地方非常特殊，有必要提一下。纳卡全称纳戈尔诺—卡拉巴赫，面积大概是4个香港大小，联合国认定为阿塞拜疆领土，但实际控制在亚美尼亚手上，因为超过70%居民是亚美尼亚族。为何会出现这样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呢？我回答不了，要问苏联老大哥才行。中国一贯主张和平谈判、政治解决纳卡冲突。但土耳其强人埃尔多安明确表态：纳卡必然会回归自己真正的主人，再次成为阿塞拜疆的一部分。老板娘说纳卡地区目前还算平静，即便战争已全面停火并达成协议，但小规模冲突至今仍是不断。不过无论怎样，老百姓的日子还要过。当地基本上是安全的，只是别接近边境爬山就行了，因为那里布满了地雷。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吧，毕竟带着小朋友呢。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字就是“安全第一”啊。唯一好奇的是，纳卡虽然无法在地图上找到，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国家，有自己的政府和军队，所以入境肯定要办签证。一旦留有入境记录，至少我认为，一辈子都别想办阿塞拜疆或土耳其签证了。老板娘专门解答了我的疑惑，纳卡共和国在全世界几乎没有国家承认。有鉴于此，该国签证仅仅是单独一页纸，特意不在护照上留痕迹；也就是说，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溜达一圈了。

老板娘安排的车到了，老款的奔驰，老爷爷级别的司机。公里，一路平原直奔埃里温。埃里温也足够老，差不多0年历史了。城市不大，但干净整洁；大部分建筑是当地粉红火山岩建造。正午阳光照耀下，映衬着粉红色光泽，给人温柔而又平静之感。酒店依稀记得名为双树，市中心花园广场一侧，很不错，网上说中国人来此大都入住这家。事实也是如此，住的几晚确见到零星几个国人；只是其中有一对父子，过于热情洋溢，拉着手不停聊天，问这问那直到家庭住址，我被吓跑了。前台也很热情，餐厅、景点和交通，当天基本就安排好连续3天的行程了。

午饭后不久，酒店安排的车就到了，3天6个修道院或神庙要看，全部是世界文化遗产。可以说，亚美尼亚最重要的特产就是这些神庙了。司机是一个很洋气的中年人，似乎与周围有点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是普通司机那种人。其实第二天聊天时才知道，车是网约车，司机儿子早早移民去了美国，他也在美国待了近十年却并不习惯，终归思念家乡又回到亚美尼亚生活。一路无话，因为当天还不太熟，他只是粗略讲解了下午要去到的格加尔德修道院和加尼神庙的一些情况。神庙讲太多，大家都烦了，那我简单说说而已。

格加尔德修道院，亚美尼亚语是岩洞修道院，主体大部分是建凿在石洞中，拥有多个非凡的岩洞神庙和王公寝陵。这里最出名的圣物是一根铁矛，是刺伤耶稣身体的那根长矛，所以也称长矛修道院。另外就是四周环绕着陡峭山壁，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峭壁上零星分布着山洞和凿岩式民居，很可能是隐修士修行之处。我呆望了一会儿，认定就是隐修士居所。无论是山洞还是民居，均须绳索或软梯才能上下，因为悬崖峭壁根本没有路。隐修士，毫无疑问是古老而神秘的一群人。曾在书本上了解过一点儿，从未见过也几乎不可能见到，因为绝大部分隐修士是在北非或南欧荒无人烟的沙漠边缘或海岛修行。不过听说爱琴海中有个岛，隐修院是开放的。到访的唯一要求是，仅限男性，必须脱下裤子检查才能通过，公元年至今规矩不变且受法律保护。

王公寝陵比较壮观，凿壁而浑然天成，纹饰雄厚精美。修道院内部，同时举行着多场宗教仪式，唱诗、洗礼、祈福等，人气香火旺盛。印象至深是，超大岩洞空间光影迷离，几百支蜡烛点燃，忽明忽暗却无声息，是信徒们各自在默默祈祷。

加尼神庙，这个简单，就一个字“老”，多年了。那时候西方就只有一个一线国家，就是罗马。加尼神庙是罗马皇帝尼禄出钱出工匠建造的，历经亚美尼亚全面基督教化未被摧毁，遗留的、唯一的、异教的希腊罗马式建筑。希腊罗马式建筑什么样子？有钱任性的，直接去雅典卫城看吧，帕特农神庙就是了；没钱认命的，深圳世界之窗也有同款，微缩版帕特农神庙，类似房地产开发商做的沙盘；有爱随和的，来这儿看，加尼神庙大概就是迷你版帕特农神庙，非常适合拍照！

埃奇米阿津主座教堂，意为耶稣降临之地，所以也称永久灵验教堂。它是亚美尼亚使徒教会总堂，简单说就是神庙总部。总部特点明显，占地极大、功能也最齐全，所有修道院和神庙的各种仪式都可见到。这个地方是全世界亚美尼亚人精神归宿，相当于圣城梵蒂冈。而梵蒂冈几任教皇，包括方济各、若望·保禄二世等均在大门前的广场上发表过演说。建筑物庄重优美，亚美尼亚神庙最显著特征，中央圆顶与十字平面格局，淋漓尽致呈现出来。但遗憾是，主神庙长期在修葺，几年都未对外开放了，无法入内。在广场闲逛时，草坪另一侧，有几十个教士陆续走出来，统一黑色长衣那种神父装，居然还有说有笑。仔细再看看，才发觉全部是年轻人，应该是学生。原来这里还是神学院，看了介绍才知，一点没错，居然是全国第一所高等学府，专门培养专业神职人员。

有个小故事可以讲讲。钟楼上方雕刻着头像，是包着头巾的伊斯兰国王像，这个令人非常惊讶，因为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完全是势同水火。原来，17世纪波斯君主阿拔斯大帝大肆修建清真寺，迁移了很多亚美尼亚工匠到首都伊斯法罕定居。但亚美尼亚人总是想着回归故土，因为埃奇米阿津才是他们精神所在。于是，阿拔斯大帝指派军队摧毁此处。没想到亚美尼亚人提前知道了消息，连夜雕刻了阿拔斯大帝的头像，并刻在钟楼上。阿拔斯大帝知道后，不仅保存了埃奇米阿津，还成为大教堂守护者。故事无论真假，其实反映了亚美尼亚人凭借着韧性和机智，始终坚持民族信仰，从未改变。在周围基本都是伊斯兰世界的环绕中，存活了居然有一千年之久，直到今天。

兹瓦尔特诺茨神庙，意为神圣的天使。其实没有庙，只是遗址而已，1多年了，并未重建。底座、柱廊、地基、柱头及无数建筑残片，和我国圆明园大水法非常类似。即便只是残留下来的断垣残壁，依旧可以想象出往日的辉煌。据说，整个神庙用彩色凝灰岩砌成，规模气势远超埃奇米阿津主座教堂；又据说遗址在建筑史上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很可能亚美尼亚神庙的模板和风格，最早就是出自这里。可惜我不懂建筑更谈不上研究，就不再说了，适合自拍！

殉道圣女三神庙，顾名思义，供奉传教殉难的三位女圣人。建筑也颇有雷同，审美疲劳不解释了，以考代练，出道测试题吧。

单选题：哪一个民族的语言自成一个语族、拥有独特的书写字母、信仰专属的一神教教派、散居世界各地的人数还多于国内人口，而且不论身在何处都依然保留语言、文化与民族认同，历经千余年而不被同化？

A．犹太人B．吉普赛人C．亚美尼亚人D．潮汕人

——答案（C）

专门花了半天时间，拜访霍瑞维拉KhorVirap修道院。这个必须花些笔墨，虽说每个神庙都是有故事的，但这里的故事满满正能量，甚至结局都是圆满的。KhorVirap意为深坑，不是乱叫的，真实存在。传说，基督教圣徒格里高利来到亚美尼亚传教，当时这里受波斯影响是拜火教的天下。格里高利作为异教徒传教，被国王投入这个深坑。深坑内遍布毒虫，格里高利在此被囚13年，仰仗神力和一位妇女暗中接济活了下来。直到国王冒犯神灵受天谴昏迷不醒，国王的妹妹才想起这位圣人并向他求援。格里高利医好了国王的病，国王从此带领全国人民皈依基督，即公元年，亚美尼亚成为全世界第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国家。

我也特意爬下去深坑体验了一下。大概5层楼深，严丝合缝的石质小屋，90度坡度，上下仅仅单人勉强通过。坑底不足10个平米，普通人可以待上13分钟。不用说13年，如果能待上13天，个人认为都应该算圣人了。13分钟的感受，大概是“执元德于心而化驰若神”[2]，算是一点真实的体悟吧。

当天游人并不多，深坑无需排队等候，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敢下去一探究竟。神庙进不进无所谓，但后山一定要爬一下，因为修道院的背后正是圣山——亚拉腊山。在修道院后山眺望，圣山全貌一览无遗，神圣双峰近在眼前。为何触手可及却又不能登顶？因为圣山即便是亚美尼亚人信仰和民族感情的寄托，但目前却属于奥斯曼土耳其国土。还有这么奇葩的事？如果了解俄国，就不算奇葩，俄国人搅进来的地方更奇葩的事都有；如果了解历史，也不算奇葩，亚美尼亚从公元1世纪至年苏联解体，年来始终是罗马、帕提亚、拜占庭、波斯、蒙古、突厥和沙俄相互厮杀的主战场，民族和信仰至今还能得以留存，这才算奇葩！

提起亚拉腊山，西方人无人不晓。《圣经》中明确记载：诺亚方舟最后的停泊处便是在亚拉腊山上。好，简单讨论下诺亚方舟的故事，但要提前声明一下，这个故事小时候应该听过，即便没听过，回家找回老妈或托儿所阿姨补下课就成。这里篇幅有限，我只说文本：

——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我却要与你立约，你同你的妻，与儿子，儿妇，都要进入方舟。凡有血肉的活物，每样两个，一公一母，你要带进方舟，好在你那里保全生命。（创6:17/18/19）

——当诺亚六百岁，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创7:11/12）

——上帝记念诺亚和诺亚方舟里的一切走兽牲畜。上帝叫风吹地，水势渐落。渊源和天上的窗户都闭塞了，天上的大雨也止住了。水从地上渐退。过了一百五十天，水就渐消。七月十七日，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创8:1/2/3/4）

可以说，故事归故事，但《圣经》中有记载，那就不同，意味着上纲上线了；意味着神学家们有活儿干了。关于大洪水，不仅中东、西亚有，美洲、埃及、希腊、印度，甚至中国等地方，大都有类似的传说。神学，从希腊语本意看，是建立人类对上帝正确认识的学说。神学家阐释大洪水，必须和上帝有关。其实，从逻辑结构上说，基本还是严谨的。

人类：偷吃禁果；

上帝：将亚当夏娃逐出伊甸园。

人类：繁衍子孙、该隐诛弟、相互残杀；

上帝：诅咒土地，人类付出艰辛劳动才能果腹。

人类：原罪及怨恨恶念日增，暴力罪恶和享乐盛行；

上帝：后悔造人、毁灭一切，仅留义人重建新世界。

于是，就有了上帝的选民诺亚一家和诺亚方舟；于是，旧世界毁灭、人类重生。但我感兴趣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神学家的思维过程，其实也是西方文明发展的内在轨迹。旧世界摆明了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大洪水真实发生也好、夸张杜撰也好，都可以看作一个背景。故事的本意是要如何应对旧世界的问题，而后提出解决方案，这才是痛点所在。旧世界的问题不是自然带来的，而正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引起的，具体是生产工具变革和私有制产生，贪欲和占有欲膨胀。原罪的隐喻指向，大概可以归结为人性恶的前提，至少西方人这么认为。

神学家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善恶有报，人力无法胜天。

解决当前问题方法是：以退为进，通过跑路，然后再拯救。

终极解决方案是：人类重生之后痛定思痛，当然不能每次都跑路，所以顺从天意也就是信仰上帝，拯救自己，才是长远之道。

比照印证一下中国的大洪水。据有人考证，大禹治水事件的时间，和诺亚方舟还真是大体相差无几，姑且信之。其中背景差异略大的是，大禹治水只能是黄河泛滥，因为华夏神州的农业文明是既定的。那么中国的洪水可信度极高，不同于西方海洋文明略带想象的，诺亚方舟那个茫茫大海、末世废土场景。

中国旧世界的问题不是人类带来的，而恰恰就是自然灾难引起的，具体是生产力低下，靠天吃饭没办法。隐约可以察觉，中国在人力组织、管理和教化方面，远远高于西方同期水平；其实这也是农业文明必然结果，否则也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大一统。中国没有原罪说，因为没有直接面对茫茫大海，那种莫名的恐惧与敬畏；倒是田园说还差不多，诗情画意而怡然自乐。中国也没有神学家，占据正统的肯定是儒家。儒家要上位，首先要设置好逻辑前提，“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3]国家要治理、百姓要教化，人性善儒家才有活儿干；如果人性恶，直接坑杀还简单些，那是法家干的事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至少儒家如是说。

儒家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积极入世，人定胜天。

解决当前问题方法是：因势利导，通过疏导，然后再治理。

终极解决方案是：洪水过后，儒家善于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大禹的父亲鲧，用个堵字，分明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4]，这个肯定不行；经验分享是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由此，儒家的长远之道是克己复礼、民贵君轻。

古老的文明，多是与洪水等大自然斗争开始的，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文明的传承，特别是传统文化思维的延续，更是根深蒂固。如果剔除了神话和传说的内容，东西方思维上的差异或许更加凸显。西方是天赋人权观念，人的主体性张扬，个体本位成为价值观核心。从诺亚方舟这里都能看出些许端倪。按照《圣经》记载来推算，方舟年建成，排水量去到了4.3万吨，很接近泰坦尼克号的4.6万吨，超过中型航母级别。即便只是传说，也能想象到诺亚这个人，计划之周密、技术之精巧和恒心之持久。

东方是受命于天的君权观念，君权甚至高过神权；礼莫大于分[5]，群体本位成为价值观核心。必须要说明一下的是，“礼莫大于分”，虽说出自小时候砸缸的司马光之口，但确是儒家思想之精髓所在。如何理解“礼”，至少要写一本书才能讲清楚。再有就是儒家，指称的是孔孟荀思想；至于到了西汉董仲舒那里，儒家确切讲已演变为儒术；再到宋代程朱陆王，已经比较接近儒教了。儒家的演变过程，写一本书都不一定能讲清楚。篇幅有限，还是回到大禹治水吧。很明显，治水这事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能干的活儿，举国大工程，隐喻为乱世。神话或传说，肯定有加工成份，否则就不会有“很傻很天真”一说了。至少儒家、道家和墨家肯定有参与，所以才津津乐道此事。大禹治水为什么能成功？

初中历史试题

大禹治水成功的最主要原因是A．“三过家门而不入”；B．能够以身作则；C．尧舜时期的长期努力；D．变“堵”为“疏”。

如果选A，那证明你小学毕业了。

如果选B，那你不用读书了，可以找个单位，直接当领导了。

如果选C，哎，前面交警查车，你有没有喝酒啊！

如果选D，恭喜你！答对了，初中毕业应该没问题。

治水成功，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那是发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治水过程，必须有正确领导、可行方法、合理秩序、精心组织、专业分工、货尽其用而人尽其力。其实，这个过程就是儒家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与今天和谐社会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大禹治水事件基本上是儒家思想的广告宣传片，潜台词是按照儒家设计的理想模式，即便是毁天灭地的乱世，一样可以治理成美好社会。

作为儒家第三代话事人的荀子，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在前，即便说主义、思想都有了，那至少也要整个理论出来吧。思忖半响，荀子立足群体本位，提出个“分”字，具体为制礼明分、明分使群[6]、义分则和[7]。当然了，儒家所处先秦时代，礼崩乐坏，天下纷争，大一统才是真正的王道。秦王政肯定听不惯儒家那些唧唧歪歪的长篇大论，其实根本没有哪个国君敢做儒家仁政的试验田，形势所迫而已。后世的张导，用了那么多的染料和树叶来渲染刺秦，就是在讲这个极为简单的道理[8]：秦王不能杀，秦王是天下，是大一统。所以法家必定得势，道理也一样很简单，足够简洁有效。何谓法家？如果简洁有效说，就是耕战。如果粗俗点解释：拜识，包社咧，吃饱肚子干他娘的！于是，秦灭六国，天下一统，只可惜“秦为天子，二世而亡。”[9]董仲舒之后，儒家思想再未失去过正统，直到今天。

回到埃里温，一定要认真感受下这里惬意的夜生活。提早1天就在酒店前台订好了全城最热门的餐厅。天色尚早，决定步行走过去餐厅。根据这几天观察和游荡，即便是首都，也不过我国一个县城大小。公交车从身边驶过，居然有五星红旗印在车身，原来这是中国援助亚美尼亚的友谊巴士。经过歌剧院，圆圆的巴洛克建筑，看宣传里面好像在办画展。没兴趣再看和艺术有关的东西了，不知是否神庙一下子看到饱和了。不知不觉，走到了社会主义大阶梯。其实，这是个阶梯式广场，原来叫“瀑布”。名符其实，巨大的一层一层阶梯拾级而上，每一层都是一个艺术展览中心。当初建造它是为了凸显社会主义的伟大，最终因为苏联解体而资金中断。最后有人捐资，勉强修建完成，还是感觉有些陈旧和破败。亚美尼亚整体上，忠实保留了一些苏联时代的痕迹，包括建筑和雕塑等。这与波兰、捷克、匈牙利等东欧国家恰恰相反，后者都在拼命涂抹苏维埃的烙印。历史原因，实在不想探讨，总之亚国和苏联关系的确很微妙。无论如何，亚美尼亚肯定是亲苏的，因为周围的邻居除了死敌就是对头；更何况苏联军队到哪里都能给到安全感。也曾专门和上文那个美归导游聊过苏联这个话题，他很直白说，苏联除了女人外，没什么好东西。

走上顶端，是埃里温城市至高点，可以俯瞰城市全貌，有点一般般。转过头观望远处，就是亚美尼亚大屠杀纪念馆了，埃里温打卡必到之地。我偏偏不想去看，人类的灾难，毫无疑问是沉重的压抑。俄罗斯和欧盟等26个国家官方承认亚美尼亚大屠杀存在，同时认定这是土耳其有计划的种族屠杀事件；罗马教皇也公开使用了“种族灭绝”一词。但土耳其对此却极为敏感，法律规定任何人发表言论承认“蓄意大屠杀”可入罪，这也是土耳其迟迟加入不了欧盟的重要原因。亚美尼亚死亡人数无法达成共识，但至年预估数目是万人左右。《大英百科全书》参考了汤因比研究得出，从年至年“估计约60万亚美尼亚人在驱逐过程中死亡或被屠杀”。

餐厅环境及出品非常不错，且有民族舞蹈和音乐现场表演。就餐者，一律是外国人，一半日本人一半欧美人，难怪要提前几天才能预约到座位。舞蹈不说了，和中国少数民族跳得也差不多，说说音乐吧。亚美尼亚的音乐据说非常有名，可惜本人基本乐盲。即便感官上觉得还好，其实不知好在哪里，勉强聊聊吧。

“任何民族的语言和文学在它的发展中会吸收其它民族语言的元素。但是，如果一个民族拥有独一无二的语言和文学，那么它同样会拥有独一无二的音乐。”[10]柯米塔斯这么说。他是亚国传教士，也是最重要的音乐家。这句话，我感触很深；但深的不是音乐，是文字。外高加索三国，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字，其中亚美尼亚文字尤为独特。千百年来，三国都能独立存活下来，文字形成的民族向心力，不得不说是一个极为重要原因。以下文字方面高能预警，伴有较多专有名词，无兴趣者可直接跳转至音乐。

亚美尼亚文字的出现，仍然是宗教原因。公元年，神学家圣梅斯罗布创造了亚美尼亚字母，是为了撰写亚美尼亚语的圣经译本。亚美尼亚字母渊源有点复杂，但可以肯定说参照了希腊字母、阿拉米字母和帕拉维字母，而有别于拉丁字母所以才特别。拉丁字母十分重要，因为它是绝大部分西方国家或民族的母语，甚至包括中国汉语拼音也同样是拉丁字母。拉丁字母又很简单，直接从希腊字母演化；希腊字母来源于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那只能说简约而不简单了；源自埃及，地球上最古老的象形文字，是全世界所有表音文字的老祖宗。当然了，除了朝鲜半岛的谚文之外，那个属实是高丽棒子自己创造的表音字母。一两句话确实无法解释腓尼基字母的事情，只能说腓尼基字母原地未动，就改造成了希伯来字母，因为腓尼基人和犹太人同属闪米特族。向西传，直接被拷贝成了希腊字母，再进一步演化为拉丁字母和斯拉夫人的西里尔字母。向东传，就是阿拉米字母。阿拉米字母在闪族一脉这里秒被发扬光大，就是阿拉伯字母和各类变种的突厥字母，也包括中国维族、蒙族、满族等等文字；同时还严重影响了雅利安族，所以也是波斯帕拉维字母和印度梵文字母的基础。可惜中古之后波斯文字的帕拉维字母被阿拉伯字母取代；而梵文同拉丁文同命运，最终都成为死文字。说了一圈，亚美尼亚文字到底怎样独特？一句话，每个字母都可以一笔写出来，所以全国没有一个文盲；亚美尼亚人很自豪自己的文字，所以就特喜欢抄书，千百年来留存下了大量亚美尼亚语的图书和手稿。

上一段算插播，还是说音乐吧。现场听到的音乐，总体都是非常欢快，感受到的是生动地记录生活、表达情绪的音乐，大概就是这样。柯米塔斯，街边或广场都可以见到他的雕像，不仅是亚美尼亚音乐之父，也是国人的精神象征。精神象征是因为他整理和传承了游吟诗人口头流传的民歌，再创作溶入宗教音乐；大量使用复调，无数乡间的民歌神奇地变成了深沉、悠扬的宗教圣歌，这正是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最需要的曲调。哈恰图良，应该是亚美尼亚音乐最高成就了，年曾获得“苏联人民艺术家”的最高荣誉。如果说，柯米塔斯是将民族音乐带入了宗教音乐，那么哈恰图良就是将民族音乐带入古典音乐。作为乐盲我都知道《马刀舞曲》，村民以战士出征前挥舞马刀的激情群舞，为其欢呼祝福的曲调，在定音鼓、小军鼓、长号的引领下，木琴奏出急切、奔放的节奏，反复配合演奏一个固定音型，制造出的强烈、鲜明的感官刺激，令人荡气回肠，痛快淋漓，绝对可以说风靡全球。这个曲子太有名了，其实人人都听过，有可能不知道名字和作曲家而已。周星驰的《功夫》，一般人都肯定看过吧。周星星同学去到“非正常人研究中心”，鬼鬼祟祟救出火云邪神那一段心路历程，现场音乐就是《马刀舞曲》了。对于哈恰图良的成就，专家是这样评论：19世纪末，俄国作曲家曾经一窝蜂地注视使他们感到神奇的东方音乐——实际上是西亚阿拉伯风格的音乐。甚至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都写过类似风格的音乐。哈恰图良以其特有的西亚风韵和绚丽的管弦乐技巧在世界乐坛独树一帜，成了西亚风格专业音乐开宗立派的大师。其他地区的作曲家如无特殊需要，再也不必光顾这块人家自己民族的领地了……

吃得有点饱，于是决定走路回酒店，刚好又可以逛完城市的另一半。埃里温的夜生活算是丰富多彩，有动也有静。路边无数的咖啡吧，适合三五老友小聚；环湖的餐厅，适合家人们一起用个晚餐；小朋友的游乐场并不拥挤，大可让孩子们自己玩耍，大人看看手机或发会儿呆。如果年轻又喜欢音乐和啤酒，酒吧和夜店随时欢迎你；大街上型男靓女确实不少，颜值颇高。经过长长的步行街，灯火璀璨、橱窗闪亮；弹唱的、作画的、扮卡通游戏的、情境摄影的，长街和走在长街上的人们都是快乐的。印象最深的是，埃里温主街道上都有免费直饮水龙头。行人喝水，直接把嘴凑到喷头就可以，清爽如冰泉，至少手里不需要拿着瓶装水了。顺着人多走去的方向，就是共和广场，城市最热闹的地方。环顾四周，基本上是高大上建筑包围了一圈儿，总理府、国家博物馆、国家艺术画廊、外交部、国家邮电局、万豪酒店。亚美尼亚古典式建筑，在这里有了充分彰显，粉红的主色调，夹杂红和白色花岗岩，分外庄重瑰丽。中心是一个硕大的音乐喷泉，几十条水柱冲天，在七彩灯光照射下，着实营造了与民同乐的美好氛围。音乐也非常搭配，现场播放的是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喷泉与曲调同步，忽高忽低，忽快忽慢，随着韵律变幻着迷人的色彩，令人陶醉。据说此地原名列宁广场，不过列宁像上个世纪末就已移除，估计以后也不再会有什么像了。革命胜利了、时代发展了，那些曾经伟大的领导们却似乎淹没在历史进程中。列宁像的地方，现在是一辆色彩缤纷，豪华气派的冰淇淋车。这车有点长，不得不令人怀疑根本就不会开走。我坐在斜对面长椅上，偷拍车上的美女服务员；因为没带相机出来，用手机有点近。她瞪了我几眼，还和另一个同事耳语了什么，但终究没有出来赶我。酒店离此很近，5分钟路程。差不多夜里十一点钟了，老婆坚持要买些水果才回去。气候原因，亚美尼亚水果非常好吃，应季是桃和杏主打，还有西瓜。我和儿子说再逛一会儿晚点回。等她回酒店后，我俩专门去买了一个大西瓜，因为这里不卖半个，就在广场一侧长椅上吃了一大半，免得她又啰嗦太晚了、不要吃东西了等等。

隔天上午，告别埃里温。城市紧紧依偎圣山，这里的人就是从诺亚方舟中走出的第一批子民，或许是神的眷顾。但，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坎坷和磨难，我宁愿相信有人说，亚美尼亚人的眼睛很美，里面有悲伤的底色。

（第六期，未完待续）

注解

[1]《方世玉之谁与争锋》：元奎年电影作品。

[2]《淮南子·原道》。

[3]《孟子·告子上》。

[4]《国语·周语上》。

[5]《资治通鉴·宋纪》：司马光史学作品。原文为，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6]《荀子·富国》：原文为，离居不相待则穷，群而无分则争。

[7]《荀子·王制》：原文为，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

[8]《英雄》：张艺谋年电影作品。

[9]《治安策》：贾谊赋作品。

[10]《爱乐》：月刊杂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年创刊，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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